無奈的十年 1988年8月中旬,蔣寶英中央戲劇學院畢業歸來。她向團里報到,主管業務的副團長對她說:“團里正在和長春電影制片廠合作拍攝電影《班禪東行》,需要做很多紙花,你去做紙花吧!” 紙花沒有做成,因為不久《班禪東行》電影夭折了。地方電影業發展探索,劇團一時無事,蔣寶英更是無事可做。轉眼到了第二年五月,蔣寶英受北京的邀請拍攝電視劇《李大釗》,飾大釗夫人趙韌蘭。公司宣傳片拍攝趙韌蘭的戲不多且非常集中,只用了九天時間就回來了。當時團里規定,凡是上半年出去拍影視的人,不得參加團里下半年的工作。蔣寶英對此不太理解,但是沒有用最初那段不算短的日子里,她無所適從,沒有地方上班,沒有地方練功,沒有戲演,沒有影視可拍。(兩年緊張的學習生活,使她跟影視界的朋友都失去了聯系)轟轟烈烈的校園生活戛然而止后,她就像落入深深的谷底她開始了自己的作息時間。每天早晨她準時起床,送走了丈夫和孩子,練一個多小時的形體功。盡管她的家不寬敞,但她自有辦法利用現有的空間,直練得大汗淋漓為止。然后練臺詞、唱單弦,并開始自學京韻大鼓。說起唱單弦,蔣寶英自有一番感慨。她說,自從她嗓子壞了之后,就把唱歌給忌了。后來,盡管嗓子恢復得不錯,連演100場《懿貴妃》。那么重的臺詞量,她從沒啞過嗓子,但仍不敢開口唱歌。聽別人唱歌她羨慕極了。是中央戲劇學院的聲樂課重新開掘了她歌唱的潛力。進入單弦課,她一出口的感覺,就大大出乎了北京曲藝團袁雪芬老師的意料。在袁老師的精心輔導下,蔣寶英在聲樂上,又有了較大的突破。后來,老師還專門為她錄了一盤伴奏帶。他們班在新加坡演出期間,與新加坡藝術團交流座談時,她還為新加坡的朋友唱了段單弦。1991年,她隨上影廠影片《開天辟地》首映式,與天津觀眾見面時,在天津體育館又唱了一段單弦。用她的話講:“天津是曲藝之鄉,那可是班門弄斧啊。”沒有想到天津觀眾竟然給了幾次喝彩。42電影紀實拍攝和攝影機記錄的全知視點,由此,她又喜歡上了駱玉笙老先生的京韻大鼓。駱老先生的幾個名段子如電視劇《四世同堂》主題歌《重整河山待后生》、《劍閣聞鈴》、《丑末寅初》、《伯牙摔琴》、《擊鼓罵曹》等,都成了蔣寶英每天練功的必修課。練功填滿了她上午的全部時間。下午,她又有計劃地讀書,除了回頭咀嚼中央戲劇學院的部分筆記課程外,又廣泛涉獵了中外美術名畫。從作家到作品,時代背景一一拜讀。“羅丹的藝術論”、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少女杜拉”、美學論的部分學說,音樂家、表演藝術家傳記,以及二戰期間的顯赫人物從羅斯福、丘吉爾、斯大林、戴高樂到希特勒、墨索里尼、山本五十六的傳記都是蔣寶英涉獵的對象。再者,就是國內較有影響的幾大刊物:《收獲》、《十月》等都是她必讀的。公司宣傳片拍攝她喜歡讀女作家池莉、張抗抗等人的作品,每每有好的中、長篇小說,她總是先睹為快。中國文壇近十幾年來每個階段的顯赫人物和作品,她幾乎都讀了。說起王小波,她說她讀過王的《我的精神家園》、《黃金時代》、《青銅時代》、《白銀時代》。她還特別喜歡讀美國現代小說。十七、十八世紀批判現實主義的世界名著蔣寶英不熟悉。但她更偏愛現代小說,她喜歡那種現代節奏、時代氣息…… 讀書,占據了蔣寶英生活的大半時間,公司宣傳片拍攝也是支撐她走過來的巨大的精神支柱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她在無人知曉的困境中掙扎著。她以頑強的毅力與孤獨和寂寞抗爭著,沒有學吸煙,沒有學打麻將,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走著,沒有光彩,沒有聲息慢慢地她與外界有了聯系,開始進入影視圈。盡管有的角色并不盡如人意,但仍讓蔣寶英得以慰藉1990年初,她有幸結識了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的幾位老藝術家和朋友。當時,他們正在運作一部關于展現駱玉笙老先生藝術生涯的大型話劇。蔣寶英本來就是駱先生的崇拜者,沒想到遇上了知己。朋友們熱情邀請蔣寶英加盟劇組,飾演自幼從藝、16歲唱紅津京的金嗓子“小彩舞”(駱先生藝名),年齡跨度從16歲至晚年。蔣寶英欣喜若狂。那段時間里,她往來于承德與北京之間,滿懷著期望與朋友們度過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日子。劇本幾經修改,亦趨成熟。為了發揮蔣寶英的特長,劇中還特意安排了一段年青時代的“小彩舞”在舞臺上演唱的情節。遺憾的是,由于資金等問題,這部戲擱淺了十年來,文化廳領導連易四任,對承德話劇團都比較關注,對蔣寶英也都比較重視。用蔣寶英的話講,哪任廳長對她都不錯。1989年和1990年,曾兩次決定把她調出承德話劇團,以充實省話劇院的領導力量,但都被她婉言謝絕了。她說她是從承德話劇團長大的,她舍不得那塊培育了她的熱土繼1990年蔣寶英在上海電影制片廠的《開天辟地》影片中飾大釗夫人之后,就與上海結下了不淺的緣分。她先后在于本正導演的上下集電影《走出地平線》中飾方惠敏;二十集電視劇《千堆雪.九重恩怨》中飾蔣國媚;上影攝制,張藝謀執導的《搖啊搖,搖到外婆橋》中飾翠花嫂;上海永樂攝制的二十集電視劇《天下第一情》中飾沈根妹蔣寶英說戲劇行當中早就有演戲先做人的格言,在她看,無論做什么,做人是最重要的。這些年在外面闖蕩,讓她感觸最深的是體會了許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她在《開天辟地》劇組領略了李歇浦導演的導演風格,又結識了于本正、楊蘭茹。除了他們的藝術才華讓她由衷地欽佩以外,在他們身上她學到了許多人生閃光的東西。至今,她念念不忘這些朋友記得1992年隨上影在河南輝縣太行山脈郭亮村拍攝電影《走出地平線》。進了山溝,大雪封了山,二十多天不能與外面聯系,吃飯都困難。這倒沒什么,可要命的是“險”呀!當地村民花了幾年的時間,在懸崖陡壁上開鑿了一條“路”,打通了與外界的交通。他們要在這“路”上拍坐在馬車上的戲,趕車的又是演員,稍有不慎,馬車就有翻到山澗里的危險。蔣寶英說,那時她緊張的心怦怦直跳。往山澗下望,看不到底,扔塊石頭,半天才聽到聲兒。再看看“掛”在懸崖上的路,大有要翻車的感覺。說起翻車,蔣寶英又想起了1991年秋她在內蒙呼倫貝爾大草原拍電影《飛越人生》兩個多月,風吹日曬蚊子叮,好容易快拍完了。一天半夜,他們從外景地歸來,汽車翻到了山溝里。萬幸的是沒出人命,全車十幾個人,蔣寶英傷得最重,頭上摔了5公分長的口子,腿也扭傷了。當人們從汽車后窗里把她拖出來時,滿頭滿臉血的蔣寶英把劇組人嚇壞了,截下汽車,第一個把她送到醫院。結果,因傷口處理倉促,造成感染,傷口跳著痛,一口吃下幾片去痛片都不管事兒。就那樣,傷口的線還沒拆,她又咬牙去拍戲了,因為節氣不等人,眼見秋風掃落葉,景色快接不上了。此后的兩三個月里,蔣寶英落下病根兒,夜里睡覺,常常被噩夢驚醒。睜眼閉眼都是翻車。當她看到太行山陡壁上的路,能不心跳嗎?她說,當時她真想向導演建議,換個安全點的地方拍,可再細細觀察,周圍的景色真是壯觀,拍出鏡頭絕對好看。導演選此景,確有獨到之處。想張的嘴,又閉上了。一咬牙,拍!不管它了!說起《飛越人生》,除了翻車,還是有很多美好的回憶。那是一部反映中日友好、日本遺孤被內蒙母親養育成人的故事。蔣寶英飾蒙古族母親。戲很精彩,難度很大,年齡跨度從20歲演到60歲。她深深地被劇中人物吸引。可是有一難題——必須學會騎馬。蔣寶英的頸椎早就有病,醫生告誡她,如再受傷,很可能引起癱瘓。要學騎馬,誰敢保證不挨摔?女演員因騎馬出事兒的已經不少了。那時,她猶豫了,可她又太喜歡劇中人物了,怎么辦?一咬牙,上!不管它了!學騎馬的第一天就不順,她哪兒懂得馬屁股后邊不能站人哪!三轉兩轉,她站在了馬屁股后邊兒,馬猛然尥起了蹶子,鑿鑿實實地給了她大腿一蹄子,立時疼得她直冒冷汗。第二天,傷處腫起一指來高。剛剛挨完踢,她又因水土不服拉肚子。腿疼加腿軟,手一勒韁繩直打顫。就這樣,她也沒休息一天,劇組馬上就要開拍,她是女主角,不學會騎馬拍不了戲呀!聽說慶大霉素治拉肚子有特效,她就捏著鼻子喝了。五天的時間,僅僅五天的時間,蔣寶英學會了騎馬。上馬認蹬后,輕輕一抖韁繩,馬兒帶著她一陣風似的沿著美麗的伊敏河奔馳而去。“藍藍的天,大朵大朵的白云,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哎呀!運動捕捉系統與動畫片中的表演3!那種心曠神怡,那種愜意之感,真是棒極了!”蔣寶英無限向往地說人們對演員的認識,尤其是對女演員的認識通常是很嬌氣的。其實演員的生活絕非人們想象的那樣,而且絕大多數演員都很“皮實”,無論是酷暑、嚴寒,演員演戲沒有商量。蔣寶英就屬“皮實”的演員,在內蒙拍冬天的戲,氣溫達到零下40度。攝像機的膠片硬是轉不起來,只好拿兩塊電褥子裹上機器,再拎上小發電機,才能正常拍攝。蔣寶英站在凜冽的風雪里,憑她穿了毛衣穿棉衣外加一個大皮襖,風也要把她打透,待到導演一聲“開始”,皮襖早就扔出了鏡頭外,等到戲演完,導演喊“停”時,凍得她嘴快張不開了年青時的蔣寶英不怕冷、不怕熱,可現在的蔣寶英不行了,很多病都是在劇組拍戲時作下的。演員演戲的那份投入,那份執著,那份不顧一切,是常人體會不到的。那是她的事業,對自己鐘愛的事業,什么都豁得出去。蔣寶英與上海的緣分不淺,內蒙大草原也給她留下很多美好的回憶,她先后在內蒙生活半年多。在長篇電視劇《烏蘭夫》中飾烏蘭夫夫人——云亭。跑遍了內蒙幾個盟、幾十個旗,熟悉了一些蒙古族的生活習俗。她說,她特別喜歡內蒙,也很能適應那里的生活,她喜歡內蒙朋友熱情豪放,待人坦誠和那悠揚的歌聲電影《搖啊搖,搖到外婆橋》與張藝謀的合作,是蔣寶英影視之旅值得書寫的一筆。應該說《搖啊搖,搖到外婆橋》是群星薈萃的成功合作。在張藝謀的麾下聚集了鞏俐、李保田、李雪健、陳述、孫淳、蔣寶英等諸多頂尖演員。用張藝謀的話講,該片是通過一個十四歲男孩水生的眼睛“他并不想看,但他不幸看見了一個看起來很壞,但其實不算壞的女人和幾個看起來還好,但其實很不怎么樣的男人,發生在應該是老上海,但又不完全是老上海的故事……”蔣寶英在其中飾翠花嫂,是一個二三十年代生活在上海附近一個孤島上的年輕寡婦。她有著女兒和情人,盼望著能結婚成家過平安的日子。但就是這點不算奢侈的念想卻被黑幫頭子唐老大無情地扼殺了,最終都慘遭毒手蔣寶英說,她可能是翠花嫂人選的最后登堂者。至今,不知是誰將她推薦給劇組,也不清楚張藝謀憑的哪一點選中了她。她比別的演員早進入劇組半個多月。張藝謀要求她熟悉江南水鄉婦女的生活。她沿著太湖邊沿的村莊幾乎轉了一圈,感受了江南生活,了解江南婦女舊時的一些習俗,學會了影片中需要的手工竹編提起張藝謀,蔣寶英說:“與張藝謀合作感觸頗深,這不僅是因為與這樣的名導演合作很榮幸,更主要的是他的敬業精神實在令人嘆服。張藝謀的成功,決非上帝的關照,而是他用心血一點一滴鑄成的。他的敬業精神感染著每一個演員,鼓舞著大家不遺余力地進行藝術創作。”她還說,“張藝謀為人非常平和,生活極其簡樸,穿一件普通的軍大衣,和劇組人員一樣每天吃20元的伙食標準。白天拍了一天戲、晚上回來還和演員們討論第二天要拍的鏡頭。然后剪片子到深夜2點多。早晨,劇組出發去外景地,常常看到他拿著一聽可樂,咬著一塊面包。他對藝術求精得近乎苛刻,卻從不訓人發脾氣,他憑著自身的敬業精神贏得了全劇組的敬畏。”蔣寶英是一個成熟的演員,亦是取得了一定成就的演員,應該說飾翠花嫂這樣一個女性是游刃有余的。但“這一個”生活在二三十年代、沒有文化與世隔絕的翠花嫂的那種特有的木訥性格,對蔣寶英來說還是有點陌生感。她說,張藝謀特別愛護演員,知道如何保護演員“脆弱”的創作情緒,香港情色片之十大艷星給演員說戲,話不多,但句句說在點子上,讓你不得不認真去思考他的每一句話。第一次給蔣寶英試妝,讓人一看覺得眼前一亮,黑紅的臉龐透著健康,一身蘭底白花江南水鄉婦女的典型打扮讓“翠花嫂”既年輕又漂亮。張藝謀卻連連搖頭:“不行、不行,翠花嫂不是這樣的,長年的勞作,她應該比實際年齡衰老得多。她應該是……”結果,化妝師在蔣寶英的臉上擦去底色,屑、唇一概不畫,頭發上用白粉拍了又拍。最后用手掌托著一把土,輕輕的吹到翠花嫂臉上。服裝變成了退了色的黑、藍色。影片上映后,連承德話劇團的同志竟然也沒有很快認出蔣寶英。同行中也有人說,我還想,這準是從當地找的漁民大嫂,直到出了字幕才發現,哎呀!這不是蔣寶英嗎?蔣寶英與鞏俐合作也很愉快,倆人是校友。鞏俐是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85級本科生,蔣寶英是表演系86級專修生。當時表演系只有他們這兩個班,關系非常親密,他們班號稱大哥大姐姐班。兩人一見面,鞏俐還那個樣子,笑呵呵地叫了聲:“蔣大姐。”在組里,鞏俐最活躍,愛開玩笑,善與人交流,對誰都沒有架子。蔣寶英說:“無論是作為一個女。